诸葛福媛

【好好学习:14八卦小文-老莎生贺】莎翁笔下的医学与死亡

前情提要:【1】【2】【3】【4】【5】【6】【7】【8】【9】【10】【11】【12】【13】【13.5】

【前言】
一眨眼间,又到了莎翁的生日和忌日。怂怂的我啥也不会,就给他老人家写篇八卦小论文来纪念一下吧。老莎,谢谢你给我们留下了这么多美好和心碎。 

lofter现在好难用,为什么我的插图一张也传不上来!!想看插图的小伙伴移步:豆瓣

 

【BGM】 All is ture电影原声

【正文】

 

456年前的4月23日,一个小男孩诞生在英国小镇斯特拉特福(Stratford)的一户平凡人家里。52年后,他在自己的生日当天离世,在故乡小镇终结了传奇而丰富的人生。在52年生命中,他创作了数十部戏剧、逾百首十四行诗,其作品席卷了之后数百年的戏剧舞台和欧美文学典籍,被誉为难以超越的佳作。他就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剧作家之一、被中国粉丝亲切称为“莎翁”的大文豪威廉·莎士比亚(William Shakespeare)。


图1,【本来应该是莎士比亚画像】
(图片来源: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

https://en.wikipedia.org/wiki/William_Shakespeare#/media/File:Shakespeare.jpg网络公开版权) 

莎士比亚的剧作言辞优美、情节跌宕,其中既有基调沉重的嫉妒、死亡、分离等主题,充满了对人性、生命的深刻诘问与探讨,又有轻松欢欣的恋爱、误解、戏谑桥段,让人忍俊不禁,每每读之便要莞尔微笑。但作为莎翁的医学界读者,或许在他的作品中还能找到多一重的乐趣和了悟,那便是莎翁剧作中的医学叙事。在莎士比亚笔下,医学作为比喻或情节设定的重要因素频繁出现,据《柳叶刀》(The Lancet)刊文统计,莎士比亚剧作中关于医学的引用多达500多处,远高于他同时代的其他作者。

莎士比亚笔下的医学


莎翁为何如此偏爱医学?这一点恐怕如今已难以确认。或许,他的作品作为文艺复兴时代的“万有智慧”书,对生命的各个方面都有涉及,医学不过是因其与生命之息息相关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在莎士比亚生活的十六到十七世纪,英国医学界占据主导地位的医学理论还是四体液学说,这种学说源自古希腊,由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学派及罗马的盖伦(Claudius Galenus)等名医进一步发扬。“血液、粘液、黄胆汁、黑胆汁”四种体液的平衡维系着人的健康,当平衡打破时,人便会出现疾病,需以温水浴、通便、放血等方法予以调节。莎士比亚曾多次引述这些治疗方法,甚至对其操作时遵循的原理亦有所知晓,如他在《理查二世》中关于放血及放血时间的描写:“让我们用不流血的方式,消除彼此的愤怒。我虽不是医生,却可以下这样的诊断,深刻的仇恨会造成太深的伤痕。劝你们捐嫌忘怨,言归于好,我们的医生说这一个月内是不应该流血的。” (本文翻译均参考朱生豪译本)

莎翁作品中勾勒出的临床表现通常颇为准确,也极具画面感,如《亨利六世》中对葛罗斯特尸体的描述就被很多学者视为他极有医学常识的明证:“我常看寿终正寝的人,脸上总是灰白、瘦削、毫无血色,因为血液都下降到工作得很辛苦的心脏里去了……最后血液就在心房里冷却,不再回升,不能再使面颊红润。但你看这尸体,脸上发紫,充满了血;眼珠暴了出来,像一个吊死的人那样可怕地瞪着;他的毛发耸立,鼻孔张着,像是经过了一番挣扎”。 

除了熟悉常识,莎士比亚很显然还知道一些当时看来相当稀奇的医学知识,在伊丽莎白时期(1558–1603),医学界关于是否应该继续沿袭千百年来的传统有过很大的争论:一部分人仍将盖伦的学说奉为圭臬,另一些人则希望像文艺复兴时期的医学先驱帕拉塞尔苏斯(Paracelsus)那样打破盖伦学说的禁锢。从《终成眷属》一剧的对话中可以看出,莎士比亚也敏锐地感受到了这种冲突:“拉佛:人家说奇迹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这一辈博学深思的人们,惯把不可思议的事情看作平淡无奇,因此我们把惊骇视同儿戏,当我们应为一种不知名的恐惧而战栗的时候,我们却用缪妄的知识作为护身符。……拉佛:什么伽伦(即盖伦),什么巴拉塞尔萨斯——”。他还曾在数部剧中写到“软脑膜(pia mater)”这一结构,且相关描述提示他对软脑膜的位置认知准确而并非随意援引。

我们无法确切知道莎士比亚的医学知识来源于何处,尽管有人说可能是他的女婿——一名当地著名内科医生充当了他的医学顾问,但这依然无法解释他们结识以前莎士比亚作品中的医学知识来源。有人甚至因此提出质疑,认为“莎士比亚”另有其人。他们认为莎士比亚作品中的许多医学知识已经超越常识,唯有接受过良好教育、能获得大量医学书籍的人才能写出,进而论证莎士比亚的作品其实应是符合前述条件的牛津伯爵爱德华·德维尔(Edward de Vere)所写。不过,这种说法也只是假说之一,至今仍无人能拿出铁证来改写历史。

医生论文里的《莎士比亚》


莎士比亚身后留下大量作品传世。文学、艺术、戏剧学界对他的研究数不胜数,而许多医生们也关注到了他作品中的医学话题,一本正经地搞起了“深度八卦”,做出了许多“莎士比亚医学研究”。

早在1859年,英国著名精神病学家巴克尼尔爵士(John Charles Bucknill)就出版了一本专著《莎士比亚的心理学》(Psychology of Shakespeare),之后数年又接连出版了《莎士比亚的医学知识》(The Medical Knowledge of Shakespeare)、《精神心理论文集:莎士比亚作品中的疯癫者》(The Mad Folk of Shakespeare:Psychological essays)等作品,开启了从医学视角研究莎翁作品叙事的篇章。包括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本人在内的许多精神分析学派心理学家都认为莎士比亚剧中对“抑郁”等的描写极具现代性,相关研究至今仍层出不穷。

除此之外,其它医学相关学科的学者们也汇通文学、戏剧、博物学等科目,撰写了不少论文、著作讨论莎士比亚作品中的疾病、死亡、药物、毒药、植物等问题。最终作品里既有画风清丽可人,面向大众的科普读物,如《莎士比亚植物志》,也有能让专业人士眼前一亮的《柳叶刀》文章。以一篇2006年发表在《英国医学杂志》(BMJ)的文章为例,作者写道,他的研究缘起自阅读《哈姆雷特》时受到的心灵冲击:王子与父亲鬼魂相见,因闻听噩耗而心神激荡:“忍着吧,忍着吧,我的心!我的全身的筋骨,不要一下子就变成衰老,支持着我的身体呀!”作者因此萌生了深度研究莎剧角色情感受创导致昏迷、抽搐、死亡的想法。文中不仅认真做了一番考据统计,还根据角色年龄、情节描述等提出了“长QT综合征”、“癫痫发作”等诸多病因解释。此等文章读罢,实在是令人不禁感叹:只要有颗探索求问的心,就是看戏剧,也是能看出学问的呀。     


(图2,本来应该是发表在柳叶刀的莎士比亚相关研究)


另类方式看莎翁笔下的死亡


谈起医学,就不能不提及死亡。在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中,死亡是个常见主题。在《无事生非》里,希罗的假死成为她与克劳狄奥爱情从悲转喜的节点;在《奥赛罗》中,于悔恨伤痛至极的奥赛罗而言,死亡却成了一种解脱。死亡在莎翁的悲喜剧中意涵丰富,在书写死亡方式时,他亦可谓绞尽脑汁,给笔下人物设计了七十多次死亡和十几种死法。

 曾有人做过统计研究,以饼图将莎翁戏剧中的74次死亡按照死亡方式进行分类。可以看出,在莎翁笔下的世界里,刀显然是极危险的存在。在总共的74例死亡中,“被捅刀致死”以30人次的计数遥遥领先,紧随其后的是“缺乏睡眠”,以杀掉5人的成绩位居第二。而“中毒”和“刀捅加中毒”分列三、四位。剩下的十几种死法中既有“砍头”“悲伤过度”“蛇咬”这一类尚可理解的原因,也有“被肢解然后被焚烧”“被烤进派里”“被暴徒手撕”等匪夷所思的死法。


图3,本来应该是莎翁剧人物死亡原因饼图
(图片引自https://www.telegraph.co.uk/theatre/what-to-see/shakespeares-74-death-scenes-in-a-single-play-more-gory-than-gam/

 

 莎翁笔下的死亡如此丰富多样,戏剧界以其为素材进行了许多有趣的再创作。譬如英国国家剧院(The National Theatre)就曾推出一版名为“所有人都死了”(Everybody Dies)的海报。海报上的小人儿们活灵活现地重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奥赛罗》、《哈姆雷特》、《麦克白》等名剧中的死亡,不仅成为剧院周边的热销单品,还获得了2014年的文化创意大奖(Winner of “Best New Product or Range”2014 at the Association for Cultural Enterprises Awards)。2016年,戏剧界又为莎翁笔下人物死亡的相关创作开发了新的形式,一家名为“间谍猴”(Spymonkey)的戏剧公司创作了舞台剧《完全死亡》(The Complete Deaths),参加表演的丑角们在舞台上一次性呈现了莎翁笔下全部死法,真可谓“血流成河”又“妙趣横生”,获得了剧评界颇多好评。


图4,本来应该是“所有人都死了”海报

【这张海报特别好玩,建议去看!】
(图片来源:NationalTheatre.org.u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老莎死在了他出生的那个日期,这对于一生都在写故事、写生死的他来说,大概算是某种戏剧化又不失美好的巧合。人固有一死,52年的生命虽然不长,但他已经在其间为自己赢得了永生的资本。

PS:
2020年,大疫之年,相信每个人应该都对生命和死亡多了许多不同以往的感悟。希望新冠的肆虐能让我们学会珍惜活着的时间、做有意义的事、善待自己和他人的生命。毕竟,像老莎在《辛白林》里说的,我们最后都是烟尘:“golden lads and girls all must,as chimney-sweepers, come to dust.”

安利环节:
介绍老莎生平和作品的简易读本有声书:

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zW41117gZ?from=search&seid=16556355750348924752

粉到深处自然黑的老莎“外传”:《新贵》/  Upstart Crow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6682917/

疯狂咆哮:第四季到底还出不出了啦!!!!!!!!!!!!!!!

参考文献:
Sullivan, E. Shakespeare and the history of heartbreak. The Lancet.2013,382(9896):933-934.

Heaton, K.W. Faints, fits, and fatalities from emotion in Shakespeare’s characters: survey of the canon. BMJ.2006,333(7582): 1335–1338.

Heaton, K.W. Somatic expressions of grief and psychosomatic illness in the works of William Shakespeare and his coevals. Journal of Psychosomatic Research.2012,73:301-306.

Davis, F.M. Shakespeare’s Medical Knowledge: How Did He Acquire It? THE OXFORDIAN.2000,3:45-58.

EDITORIAL. Shakespeare: the bard at the bedside. The Lancet.2016,387(10029):1693.

Robertson, R.P. Shakespeare and medicine. The Lancet.1959,273(7084):1210.

Bucknil, J.C. The Madfolk of Shakespeare. London: Macmillan, 1867.

Bucknill, J.C. Psychology of Shakespeare. London: Longman, Brown, Green, Longmans & Roberts,  1859.

Bucknil, J. C. The Medical Knowledge of Shakespeare. London: Longmans, 1860.

Simpson, R.R. Shakespeare and Medicine. Edinburgh: Livingstone, 1959.

Kail, A. C. The Medical Mind of Shakespeare. Balgowlah NSW: Williams & Wilkins, 1986.

莎士比亚著,朱生豪等译.莎士比亚全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

徐群晖.莎士比亚戏剧医学现象的符号美学研究[J].社会科学战线,2016(8):169-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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