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福媛

前作：1. 杏仁饼干； 2.王子恶龙； 3.长发公主； 4.妖精的猴爪； 5. 日记 ;

6. Emo的小雪人

预警：1.有初代复联，黑童话，真的黑暗，慎点!

          2. 再次强调，非常黑暗的黑童话，慎点!!

          3. 第三遍，彻头彻尾的黑暗童话，慎点！！！

You Have Been Warned.

人间乐园 The happiest place on Earth

 

马戏团的人掀开帐篷的时候，里面是两个人。金发和黑发的男孩搂抱着，蜷缩在匈奴铁蹄踏过的废墟里。

一个在发抖，另一个在假装镇定中发抖。

“要吃的吗？”老板从口袋里摸出块硬面包，像逗小狗那样挥了挥。

黑发男孩舔了舔嘴唇，又闭紧了。金发男孩爬过去，接过食物自己咬了发霉的那部分，转身把剩下的递出去：“吃吧Loki。”

他们吃了那个面包，成为马戏团进价最低的资产。

 

Thor说他们是亲兄弟，马戏团里的人都笑了。铁皮人撇撇嘴，“你要非这么说，”他指指自己，又用手点点关在笼子里的绿色大块头，“我俩也能是亲兄弟。”

马戏团给他俩一个旧帐篷，是个死掉的喂马老头剩下的，有股奇怪的尿骚味儿。Thor拿去河边洗了三遍。Loki找红发美女借了针，把能看见的洞都补了起来。但天冷的时候，那东西还是不知道从哪儿漏风进来。

Thor总睡在迎风那面，Loki睡在Thor怀里。

 

 

老板让Loki跟着独眼人去卖蜜饯。绿色大块头和红发美女演完《美女与野兽》的开场秀，他们就端着筐子出来。

“葡萄蜜饯，高档糖霜。阿斯加德岛原产，一颗就能甜到小姐心里。来一捧吗？这位帅气的先生。”

Loki喊着，在心里偷偷翻白眼。他才不相信这东西是阿斯加德来的。没人会傻到给阿斯加德的葡萄撒上糖霜，破坏原味。

 

父亲以前给贵族演出的时候，他和Thor跟着一起去了西罗马皇宫，吃到过几串阿斯加德葡萄。

用甜蜜来形容它，是对阿斯加德的侮辱。舌尖舔过它的汁水，品尝到的是阳光、森林和大海。

他们的老家就在阿斯加德。父亲说，终有一天会带他们回去，会带Loki站在望不到台阶尽头的剧场中央，吟诵阿里斯托芬和索福克勒斯写下的所有名篇。

罗马城陷落的时候，戏剧大师抽出剑挡在儿子身前，死在了匈奴人刀下。

 

 

Loki确信独眼人没看到他偷拿饼干。他的手很快，长两只眼睛的人都不可能发现。

但老板显然远比他想得精明。

那人摸了摸马上要秃掉的头顶，抓起钱袋拿在手上掂量一下，又看了看称上的饼干。他抬眼盯着Loki，右手摸出把刀：“舌头伸出来。”

Loki想跑，腿却像被拦腰切断了一样，不听他使唤。

老板走到他跟前，像座塔一样压向他：“舌头伸出来”。

 

Loki伸出舌头——他嘴里没有饼干屑，他一口也没偷吃。那是给Thor拿的，Thor总是吃不饱。

冰冷的刀尖压在他舌头上，微微刺痛了一下。老板猛然笑出声，用刀背拍了拍Loki被泪水打湿的白皙脸蛋：“手挺快，去学变戏法吧。”

 

三个月后Loki就能上台表演了。谁都能看出来观众喜欢Loki。他站在那儿，什么都不做，都有人冲他吹口哨。

冬天下雪的时候，老魔术师生了场重病，老板带人把他扔在了镇上修道院外的地沟里。

 

Thor去当了大力士，有时候和穿紧身衣的Steve一起表演武术杂耍。

“我以为大力士的节目会是Hulk来演，”吃饭的时候Loki这样念叨。

“小美人，”铁皮人逗弄着肩膀上那只叫Jarvis的鹦鹉，冲Loki眨眨眼，“你以为人们只喜欢你哥哥力气大吗？”

“对啊，如果只是要碎大石，有必要光膀子？”射箭的鹰眼抹抹嘴，起身帮红发美女也收了盘子：“要汤吗，Natasha？”

Thor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埋头吃光盘子里的食物。Loki拿眼睛瞟他，Thor立刻咧嘴冲他笑了。

 

有段时间Thor不演大力士了，被派去演王子。老板不知道在哪儿收来两套做工精美的软甲，找裁缝补了亮片，被火把照亮的时候银光闪闪。老板编了个狗血至极的爱情故事，王子Thor和将军Steve为了Natasha打得头破血流。

Natasha看台本的时候差点吐了，但观众喜欢得不得了。

这个马戏团最好看的三个人轮流在台上脱衣服，首演的时候喊叫声就差把帐篷顶掀了。

“王子、王子……”Thor下台的时候，过道边的人都往他身上蹭。脸、肩膀、手……能摸到哪儿，他们就摸哪儿。

 

“别咬，别咬。”Thor压低嗓音，汗水沿着下巴滴在Loki颈子上，流进锁骨交汇的小小凹陷里。

Loki把嘴唇从他肩膀挪开，舌尖残留着苦苦咸咸的味道。帐篷里没点油灯，他只能凭体温和轮廓判断Thor的位置。

Loki搂住Thor脖子，死死收紧，“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Thor贴着他的脸颊用力点头：“嗯，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他们马戏团最大的帐篷上有个大大的M，但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或许老板叫Micheal，或者是叫Micky。”Thor这样猜。Steve咬了口土豆块：“也可能是说我们的表演很厉害，Marvelous。”

“要我说，我们是Miserable。”鹰眼起身，转头看看Natasha：“要汤吗，Nat？”

 

Loki觉得他们早该付清了赎金、挣够了回阿斯加德的路费。但花销总比工钱涨得快，老板也总有办法把成本支出都堆得老高，搞得像是所有人都欠他恩情。

“Thor吃的肉要不要钱？你的新行头要不要钱？”老板摸出一小把银币交给Loki，“外面兵荒马乱，我买枪、交保护费，让你们活着，难道不要花钱？”

Loki扫了眼老板腰间的新火枪，低头把银币揣进了怀里。

 

他们总在四处走，有时候驾车、有时候坐船。同一个小镇不会喜欢他们太久，来来回回的戏法和表演就只有那么多，人们看着看着，也就厌烦了。

后来瘟疫来了，小镇都变得越来越少，马车驶过村庄，只能看到成群的乌鸦。

 

他们一路往西逃进了沙漠。Javis很快掉毛死掉了，没多久，铁皮人也病倒了。Steve坚持要一路拖着他，老板为这个打了他一顿。Thor站起来想帮Steve，老板和他的打手们掏出了枪。

两天后铁皮人还是死了。他咽气前大家围成一圈，Steve紧紧握着他的手。

“嘿，”铁皮人眨眨眼，“你们不知道吧，老板去做帐篷那天，裁缝那儿正好多个M，所以它最便宜。”

Loki有点想笑，但他还没有咧开嘴，铁皮人的眼睛就闭上了。

 

Steve凑上去，取下了铁皮人一直戴着的铁皮头套。Loki发现铁皮人竟然长着很周正的一张脸——他一直以为他是个丑八怪来着。

他看起来总是很高兴，俏皮话似乎总也说不完。

Loki想，或许他只有躲在铁皮后面，才能在这种日子里说笑话吧。

 

进入矿区之后老板把Hulk卖了，卖给了一个路过的办畸形秀的老头。那人拿着一根劈啪作响的铁棍，敲在笼子上吱吱冒出火花。

“Nat”Hulk只会叫这一个名字，他吼叫着，疯狂摇晃着铁栅栏。

Natasha跑过去，半路被老板拦了下来。老头用带火花的棍子打了Hulk几下，他就哀嚎着倒了下去，空气里充满了皮肤烧焦的味道。

Loki后来知道那叫电，像枪一样，有钱才能换到。

 

矿区里的山似乎没有尽头。他们一直在往里走，但前面总还是有座山。出去的路上铺着一节节的轨道，上面跑着铁皮车，里面运的都是矿石。

Loki知道矿石能换钱，否则矿区的老板们不会顾那么多拿枪的人守在外出的路上。

 

有段时间，日子似乎好了一点儿，老板买了新的人进来，学了铁皮人的老笑话。矿工们挠挠落满矿尘的油腻头发，笑得前仰后合。

Loki他们都面无表情。听过铁皮人的俏皮话，根本不可能为这种蹩脚的模仿笑出声。

 

Steve现在很少和Thor一起排练了。他有空的时候，会和一些矿工们混在一起，Loki听说他们有个什么工会。

“或许我也能去当矿工，”Thor晚上搂着他说，“我有很多力气，可以保证我们俩都吃上饭。”

“不行。在矿里呆久了，石头就会填满你的肺。”Loki趴在Thor胸脯上，听着他响亮的呼吸声，“我听说，那些老工人的肺都是这样的，他们的肺坏掉了，就会被送去更深的山里等死。”

“或许我能养活我们，”Loki揪起Thor的一绺金发，用一只手就编出了个小辫子，“我可以去有钱人的舞会里当侍者，偷空他们的每一个钱包。”

“你可别乱来，”Thor把Loki两只手腕都紧紧攥在手里，就像他真的马上就要出去行窃似的。

“在这儿偷一个金币都会被剁手，你有多少手给人家剁啊。”

 

Loki撅起嘴，凑上去咬住Thor的嘴唇泄愤。

爸爸说他们的祖先以前在阿斯加德有葡萄园，光靠酿酒都能衣食无忧。但爸爸也可能是骗人的，如果他可以在阿斯加德酿酒，又为什么要去西罗马讨生活呢？

或许阿斯加德的葡萄园，早就在战火里被烧光了。

 

Steve消失得毫无征兆。Thor有天跟他练完节目，Steve就再也没出现了。

半个月后，他们在行刑架上看见了他。他和工会的几个人被吊在上面，身子已经僵硬了。

听说他们在组织矿工搞反抗运动，但半路被人给告了密。

 

Thor想过把Steve救下来，可惜行刑架总有人看守。最后Natasha找来了Steve以前的旧衣裳，他们给他修了一座小小的坟，像安葬铁皮人时那样，在旁边放了一株仙人掌。

Natasha现在跟鹰眼住一块了，像Thor和Loki那样，白天晚上都黏在一起。

 

老板在矿区做起了新生意，他还是会买新的人进来，但没人学杂耍了，也没人学魔术。姑娘们穿着短得不像话的裙子和基本不存在的上衣，美其名曰“跳舞”。后来还有男的也加入进来，演一种新舞蹈，边跳边脱衣服。

 

他们觉得没法再呆下去了。人们现在嫌魔术和射箭表演不够刺激，嫌Thor和Natasha脱得衣服不够多。

 

老板看着他们的赎身钱耸耸肩，“大家一起这么多年，我当然希望你们都能过得好。不过呢，现在马戏团不归我了。我把它整个卖给了这儿的矿主。”

矿主有钱、有枪，所以他拥有一切。

 

Natasha是最早被矿主带走的。她消失了十几天，回来的时候瘦了一圈，但没掉一滴眼泪。鹰眼跑上去抱住她，她吻他的脸，安慰他说：“别担心”。

后来轮到Thor和Loki，矿主坐在台下，让他们表演每晚在帐篷里做的事。

他们一直忍着。或许过个十几天，矿主又会腻了。

Loki紧张得想吐，他只能抱紧Thor，指甲几乎要掐进他肉里去。

 

矿主果然很快腻了，他凑上去，叫马戏团老板把Thor拉开。

Thor挣脱了，发疯似的，踹倒了一个打手，又打伤了另一个。

有人拿电棍打晕了他，老板用枪指着他的脸。

 

Loki跪下来，哭着求每一个人。

矿主盯着他的脸，忽然笑起来：“你会扮小丑吗？我想看你扮小丑，跳他们那个新舞蹈。”

Thor醒了之后，Loki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他现在明白Natasha了——你越哭，他们越开心。

 

Loki去偷地图的时候遇到了Natasha，她从窗户翻出去，转头看向他，笑着做了一个飞吻。

Loki和Thor选了旧矿井那条路，他不知道Natasha他俩选了哪一条。他们没问过对方的路线，这是他们能为彼此做得最后一点事。

 

旧矿井支路盘错、深不见底。有人说它会一直往下延伸，直连到地狱里去。Loki觉得传说不对。他趁陪老板的时候，偷看了许多地图。旧矿井的尽头在山的另一边，连着还没有开过矿的世界。

或许那边有食人族，或许有大瘟疫，但Loki觉得自己有Thor，什么都没关系。

 

出逃那天矿区下了大雨，就像是老天在帮他们抹去脚印的痕迹。Thor在路上杀了两个守卫，夺了一杆枪和一根电棒。

 

他们在矿井里走了七天七夜，后来火石都耗尽了，只能凭借岩石的湿度判断方向。

趟到水的时候Loki意识到自己错了——老天从没打算帮他们抹脚印，是想倒灌水进来淹死他们。

水面在一点点升高，Loki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体温和轮廓判断Thor的位置。

他搂住Thor脖子，死死收紧，“别放开我。”

Thor贴着他的脸颊用力点头，踩着侧边的石块把Loki举高了一点，“嗯，死都不会放开。”

 

水没过头顶的时候，Loki觉得他看到了光。明亮刺眼的，就像升起来的太阳。

 

旧矿井的尽头在山的另一边。

山的另一边是矿主的新矿场。

富含磷粉的矿石爆炸的光格外明亮，亮得就像初升的太阳。

 

老板让Loki看看Natasha的尸体，又指指右边模糊的一团肉：“矿主问，你想Thor变成她那样？还是他那样？”

Loki死命摇头。Thor在他旁边被五花大绑着，被封住了嘴巴还是呜呜喊得老响。

 

Loki不明白矿主和矿工们为什么喜欢看他扮小丑。但那能救Thor，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矿主有次喝多了拿刀划了他的脸。Loki现在脸上有道微笑的伤疤，连妆都不用化了。

 

Thor在旧矿井的另一边，每隔段时间，老板就领着Loki去远远地看他一眼。

Thor看着Loki花花绿绿的小丑衣服，总会露出笑脸。

 

Thor现在在新矿区给老板打工。有人愿意付钱看他打拳，也有人愿意付钱跟他睡觉。

人们说，缺氧搞坏了他的脑子，但他真是很好看啊。

人们说，如果顾客扮成魔术师或小丑，他会服务更好的。

 

老板的大帐篷终于换了新名字，金光闪闪的，叫“人间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