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福媛

【锤基,Thor/Loki同人文,合写】木僵/Stupor-6

【作者】 白昼如焚 @白昼如焚 +诸葛福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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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链接:木僵/Stupo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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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

这里的风似乎总是热的,它绕着凉季的尾巴、牵着热季的头,懒懒散散又顽强不息的盘桓在吉大港。印度洋的湿意像是被故意滤掉了,只剩下些咸腥夹在空气里。半开的百叶窗吧嗒吧嗒响着,堆在桌上的处方笺被吹的一页页翻起,伸手探出去,却摸不到半点清凉。
这儿的四月不像英格兰,没那么安静,更没那么柔美。John记得伦敦四月里的样子,巴茨医院后面有条小街,两旁都是高矮不一的黄色砖房,门前的草浅浅的,埋着一排排矮矮的木栅栏,每到春天的时候,街两旁的樱花树就连成一片,白色的、淡粉的花瓣一簇簇堆着,像云霞一样飘在半空。他每天吃完晚饭后都会特意去那条街上走一圈,什么都不做、什么也不想做,就只是单纯的数着步子,从街头走到巷尾。Stephen总嘲笑他的行为属于“无谓的浪漫,”却几乎每一次都要跟随。

John Watson叹了口气,现在,没有特别必要的话,他连军营都很少出了,外头的空气燥热恼人,人心却比空气还要更加不安分。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埋下头,继续专注于手上写了一半的信件。
“……你能相信吗,Stephen,那家伙居然在医院里、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骗到了一小包奎宁。不知道是哪个烟瘾犯了的伤兵给他的,但我相信这俩无知的混球都料想不到这点奎宁几乎要了他的命。想想吧,整整半夜的抢救,就因为他想溜去港口找那艘破船!”

John翻过一页纸,扫了眼在不远处病床上昏睡着的Donald——不,或许他该叫他Thor。
Thor昏昏沉沉的躺着,眉宇间有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困顿,这种表情在他清醒时是绝对见不着的。

“那可怜的家伙,”John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用这种名词来称呼那混世魔王似的兵痞。他摇摇头,钢笔在信纸上继续滑动,“我猜,他之前挨过那么多次打,皮开肉绽的被送到我这儿来,还不忘嬉皮笑脸的钻营自己的小生意,大概是想攒钱买通哪个船长,好偷偷逃回英格兰去找Loki。
贪婪背后居然是爱情,谁又会想的到呢?
你常说每个面孔后都可能藏着个令人意外的灵魂,我想你是对的,Stephen.”

John停下来,无意识的用笔端轻轻敲打着垫在信纸下的皮质写字板。使用多年的皮子在他手下贴合着,有种陈旧却光滑的触感,那覆层妥帖亲密,就像岁月本身积淀而成。印在写字板顶端的烫金花体签名有点磨损了,Stephen Strange几个字母映在银色的笔帽上,扭曲着拉长摇曳,像一串悬吊在故土春风里的金色风铃。

这一切会是冥冥中注定的吗?如荣格所谓的“有意义的巧合”,他和Stephen,在隔着海峡、隔着运河、隔着大洋的此彼两岸,像捡拾贝壳一样遇到了这对分离的爱人。
“我想帮帮他们,亲爱的Stephen,和我一起帮助他们。”

折叠整齐的信件被封进浅蓝色的信封里,盖上油墨信戳,飘飘荡荡的随着邮轮跨过大洋去。John Watson保留着这点童话般斑斓灵动的想象,在满地病床的医院大厅穿梭回去。
他转过弯,看到他的病人已经醒了,正捧着个洋山芋津津有味的啃着。

“醒了?”John在他身边坐下。
Thor点点头,把脏兮兮的手指往身上抹了下,嘿嘿笑起来,“报告医生,经我的活体实验证明,果然还是活着比较好。”
“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John皱起眉,有些意外于他的插科打诨。
“谢谢?”Thor耸耸肩,讨好的笑了笑,眉毛弯弯的拱起来,滑稽的圈成了两个半圆,“非常抱歉?下不为例?”
“你不记得垂危时的话了!”John恍然大悟,他轻笑一声,抬手捏住Thor肩膀,“那我来说两个名字提示你一下——Thor——”
“Loki.”

如果说在第一个名字出口时Thor还在强颜欢笑的话,在John喊出第二个名字时,他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僵住了。
像解剖板上被大头针钉住的青蛙,John想,或是福尔马林里彻底固定的小鼠。

“跟我说说监狱,Thor,”John的手搭在男人肩膀上,用一种克制疏远却温和的手势轻拍着他,“跟我说说那个价值五便士的故事。”
“……”过了许久,Thor终于眨了眨眼睛,那双深蓝的眸子水亮水亮,一下把John罩进了雨雾中的大海。Thor磕磕绊绊的开口,像个刚会学舌的幼童那样从嗓子深出硬扯出话来,“他们……他们……说我偷了Birling家两千英镑。”
那是个足够他蹲多半辈子监牢的数字,如果他够幸运,半途不会因病或意外而死的话。

“我不肯认,”Thor吸了吸鼻子,忽然笑起来,“那段日子真难熬啊……每天像个活沙包似得吊在柱子上。”
“我后来想明白了,”他哆哆嗦嗦的从枕头下摸出根烟来,四下扫了圈病房又悻悻的把它拍在了John手里,“医生啊”,Thor摇了摇头,“几千英镑、古董花瓶、粗制面粉……我偷了什么、到底偷没偷又有谁在意呢?Laufey想把我弄走,有的是钱能搞定的办法。”

是啊,还有什么搞不定呢?那神奇的、普//世的,号称能衡量一切购买一切的货币。
就像两年多以后有人标价几百镑卖出个离开监狱的机会,Thor毫不犹豫就拿下了它,虽然那意味着他得更名改姓、得预先赔掉自己几乎所有军饷、得远远的离开英格兰,但那总好过暗无天日的劳作,好过此生再也见不到Loki。

“我是不是求您回谢菲尔德找他了?”Thor埋头笑笑,第一次露出羞涩的表情,“我大概是以为自己活不成了。”
“Thor,”John把香烟递回给他,冲他伸出手来,“想跟我出去走走,听我讲个关于考文垂的故事吗?”

Stephen Strange放下信纸,他把信封翻出来,下意识又审视了一遍寄信人,没错,是John的军团,是他的字迹。
作为一个一贯反对神秘主义的科学至上派,他实在难以接受“冥冥中”之类的说法,可偏偏这封信却来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他无法怀疑、也无法拒绝的人。
哦,John——Strange笑着摇摇头,抓起一旁的白大衣站起身来。
他怎么可能拒绝这要求呢?就像再多枪弹炮火都洗不去John骨子里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再多的权力金钱也动摇不了Stephen Strange身体里藏着的那个城市游侠。
他推开Loki的病房大门,反手牢牢关上,“Loki,想听我讲个故事吗?”
……

“这是真的?”Loki瞪大眼睛望着他,眼眸里像是被碎掉的星光填满了,“真是Thor吗?真的吗?”
不等Strange回答,他又向后缩了下,贴在墙上暴躁的摇晃起了脑袋,“不,不,不会有这种事,一定是你趁我脑筋不灵光了编来哄我的……”
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警惕的看向Strange,“你把我出卖给了他们吗?你和Laufey一起想了个新把戏来骗我对不对?”
Strange立刻摇头,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和Loki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听我说,”他放慢语速,用非常清晰缓慢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信来,小心的递出去,“你看看这邮戳,英属印度陆军吉大港驻军,我可没能力造出这样的假。”
Loki在原地踯躅着,圆睁双眼,像只必须得去陷阱边够取食物的小兽那样警惕不安。他咬着嘴唇,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一把将信抢了过去。
Strange马上放手,他识趣的后退了一点,用眼神鼓励他把信封拆开,“读一读它,Loki,读一读它,你自己来判断,看看那是不是你的Thor。”

纸张翻动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绿色的眼眸快速扫过文字,凝滞、闪躲、覆上水雾。
“医院……”,Loki喃喃的重复着,“医院……”
他猛地放下信,几步冲到Strange面前,紧紧揪住他白大褂前襟,把他整个人都拽了个踉跄,“他怎么样了?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嘘——”Strange 扶着Loki的肩膀,连连摇头示意他控制情绪,“嘘——别把护工引来,这是只属于你和我的秘密。”
Loki松开手,眼神越过门上的小框看向走廊,迟疑着点了点头。
“Thor没事,”Strange轻轻拍着他的肩,压低声音解释,“奎宁中毒并不难治,他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看Loki仍旧紧张的攥着拳头,他又补充:“写这封信的人,Thor的医生,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是个很值得信任的人。”
Loki后退了一小步,嘴角连续挑了几下,似乎是要尝试着露出个笑容,可惜他的眉头始终微微蹙着,使得表情保持在了迷惑多于欣喜的状态。他在原地细碎的踱着步,轻轻摇头嘟囔着什么,整个人看起来依旧焦躁不安。
“是他吧?……一定是的……不,不会这么巧……不,是他……不会是别人……”
“为什么?”他忽然转过头,直勾勾的看向Strange,“为什么要帮我们?”
Strange被他问的一愣,下意识反问,“为什么不呢?”
“Laufey给过你们很多钱,而Thor却只是信纸上一个无法求证的符号。”Loki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着Strange,“谁都知道同性恋是犯罪,为什么要给自己添麻烦?”

Strange垂下头去,一时间哑口无言——他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痛恨过在Loki身上施加的全部治疗,就在打开John信件,知道Thor是真实的那一秒也不曾这样悔恨过——站在他面前的是个聪明的男孩,他尖刻、他偏执,但那都无损于他灵活头脑本身的魅力,假以时日,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聪慧出色的男人,而现在那最美好的可能却已经被敌意和虐待替换成了恒久的不安与怀疑。
他是帮凶,他几乎和Nickson一样可耻。

“因为这个,”Strange抬起眼,认真的指着自己的白大衣,“我是个医生,承诺过给你清醒和健康,那远比金钱重要。”
“而John,”他忽然笑了下,仿佛想到什么很可气的事情似的狠狠咂了咂嘴,“那个浪漫又正义的过了头的家伙,谁又能阻止他帮助你的Thor呢?”

“Loki,”Strange向前一步,冲Loki伸出手,“John在帮Thor努力康复,在想办法把他送回到你身边,你呢?愿意让我帮你离开这儿吗?”
一只冰凉的手迟疑着,轻轻落在他手心里,Loki抿着嘴,泪珠从眼睫上挂下来,“我愿意——”消瘦细长的手指捏紧他的手背,一滴泪水砸在他们交握的手掌上,“我愿意!”

考文垂精神病院的每一个医护都在赞叹,小Birling先生的好转实在令人称奇。
短短两个星期,他就从用着药物治疗还不停反复的难缠户,变身成了封闭病区的模范病人。Nickson搞不清这背后的原理,又不想贸然叫来Laufey展示成绩,他把Strange从Loki的病房拽出来,似笑非笑的问他,“我的博士,你是怎么做到的!”
“精神分析,”Strange欠身笑笑,一脸坦诚的回答他,“当我深入钻研它的时候,才发现那其中藏有如此多的奥义。”
“弗洛伊德?”Nickson也陪着笑了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质问,“我记得那是你治疗开始的第一步?”
“是的,”Strange挤出个更大的笑容,用近乎讨好的语气,“您记性真好。我现在是进一步应用了点荣格的理论,发现它们和弗洛伊德那套东西异常合拍。”
“院长,”Strange继续保持着讨好的笑容,抢在Nickson再次发问前抛出问题,“我想把Loki转到开放病区试试——至少每天白天给他点自由,您知道,他已经很久都没出现过攻击行为了。”
Nickson沉吟了一会儿,“你能保证不出事吗?就算是请Birling先生过来他也不会过于激动?”
“我保证!”Strange用力点头,“100%的保证!”

他趴在窗户前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楼前的小花园,午后的阳光打在白净的脸上,连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的眼珠在阳光下是浅绿色的,透明清澈,像颗套进水晶球里的猫眼石。
他忽然抬起手,整个人悄无声息的贴近玻璃窗。“哒哒哒”,指尖在玻璃上快速轻盈的叩击声中,一只试图飞进屋内的小蜜蜂展展翅膀飞走了。
Loki托着腮笑了下,看起来因为这小小的游戏成功而志得意满。

他的手是白皙的,衬托在脸颊下方意外的动人。
那是双没有经过磨砺的手,曾经被生活善待着,现在留在受尽苦楚的主人身上,依稀的凭吊着往昔。
这是个被掩埋的Loki,一个不曾示于人前的Loki。
Strange望着他的侧影,心想,这大概就是Thor爱上的那个孩子,和他俏皮可爱的原貌。

“午饭吃的好吗?”Strange走过去,在Loki身旁的扶手椅上坐下来。Loki在开放病区还是形单影只,孤狼似的独来独往,这儿可没多少人有兴趣结交新朋友,而Loki也并不热衷于结交精神病人。
“非常好,”Loki转过脸,指指自己的肚子,“这样吃下去很快就会有个Nickson同款的游泳圈了,我在考虑什么时候捏出来给他看看。”
“Laufey还是没打算来吗?”Loki眨眨眼,冲会客室的方向努了努嘴。
Strange摇摇头,微微皱了下眉,“我搞不懂,Nickson说他只是把支票寄了过来,表示对你的好转非常满意。他说他手上事情很多,一时走不开。”
“钱或者女人,”Loki摊开手,似乎那两样东西就在他手中掂量着,“我想Laufey不是在忙于前者,就是在忙于后者——”
“可惜啊,”他撇撇嘴,“我难得下决心给他演戏,他又不来看。”

“医生,”Loki忽然笑眯眯的凑近了些,冲Strange勾勾手指,“有Thor新消息吗?”
“嘘——”Strange四下看看,冲他瞪了瞪眼,“我们说好的,你不能再提那个名字了。”
“我那么小声——”Loki皱起眉,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Strange叹口气,压低声音训斥他,“你可别得意忘形,把这儿的医生护士当傻子,你以为Nickson没点儿怀疑吗?这些人可都是专门研究人的精神心理为生的!”
“好啦好啦,”Loki把拇指食指捏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不提了,幻觉,妄想,忘光光了,好了吧?”

不等Strange说话,他又笑眯眯的凑回去,“那说说John好吗?跟我说说John最近怎么样?John和他的病人们,那个叫Donald的。”
Strange几乎要被他气的笑出声来,他瞪他一眼,“你当我每天什么都不干只负责跟John通信呢?我们医生都很忙的!再说我们在一起十几年了,哪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啊。”
Loki托着腮靠回窗户边,手指头不安分的绕着耳后的长发。他冲Strange挑挑眉,“你和John,你们很要好?”
“当然啊。”
“有多要好?灵魂——伴侣?”
“对啊。”Strange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又忽然觉得Loki那个“伴侣”说的洋腔怪调的。他看过去,发现Loki正眯着眼睛,一脸坏笑的打量他。
这家伙,想什么呢!
Strange一下子涨红了脸,他鼻尖冒汗,一脸窘迫的冲Loki连连摇头,“不是那样,不是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John,我们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Loki把脸埋在胳膊肘后面,因为自己恶作剧得逞咯咯咯的笑起来。他探出头,整个脸蛋都被憋的红扑扑的,像木偶人那样一本正经的摇晃着他的脑袋,“我想什么啦,医生,我明明什么都没想。”

“你得赶紧再寄封信来,John。”Strange刷刷刷的写着信,因为Loki下午的玩笑话心虚的省去John名字之前固定标配的“亲爱的”。
“那孩子天天缠着我问Thor的状况,我都不知道拿什么应付他——”Strange停顿下来,他下意识想接“期待明亮的眼神”,又觉得这话实在是矫情到偏离自己的书写风格。他画个句号,转到下一行,“Loki的精神状态还不是很稳定,我担心他的高昂乐观只是短暂的轻躁狂情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转入焦虑或者抑郁。我想你最好给我寄张照片过来,老伙计,来张你们在军医院的合影怎么样?我相信那孩子会非常想看见他,而我也并不讨厌看见你。”

第二天清晨出门的时候,Strange整个人神清气爽,他昨天已经把信寄走了,晚上还梦到了John。他们穿着高中时代的白色短裤,一起在John家后院的草地上打板球。结局和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知道自己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刚刚锁好屋门,他就听到身后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Strange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穿深色制服的电报男孩驱车停在了自家门口。
“Stephen Strange先生吗?”男孩问。
“是的。”
“您的电报,先生!”
Strange把那小信封接在手里,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他不想打开它,因为他知道这是Mycroft发来的,除了他在大英帝国政府情报机构供职的哥哥之外,没有人会这么懒。
但他又不得不打开它,正如他已经强调过的Mycroft已经懒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费力起身做发电报这种事的。
Strange撕开信封,指望着上面写的是类似“爸爸病了,替我回去看一眼”之类足够他再咒骂哥哥一顿的话。
但他的希望落空了,小小的纸卷只有一行字,却像座冰山一样砸碎了他的整个世界,那么冷,那么重,让人几乎无法承担。
“吉大港暴乱,正尽全力确认Wastson是否无虞,冷静。”

暴乱……
吉大港暴乱……
Strange了解他的哥哥,如果他许诺会想办法找到John,那他就一定会做到,无论是喜是忧,Mycroft的下一封电报一定会带着答案回来。在此之前,他去伦敦找他,或是寄信过去,都不会有任何用处。

Strange漫无目的的踱着步,直到考文垂精神病院几个字映入眼帘,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他茫然的走进去,下意识的抬起眼睛望向病房,隔着玻璃窗外宽大的栅栏缝隙,他看到Loki站在那儿,浅浅笑着,在晨光中冲他挥手。

“今天的早报?”Strange冲到Fletcher女士的办公桌前,抚着胸口气喘吁吁。
“都在这儿,还没送去病区呢!”正在专心整理护士帽的女士停下来,把一叠报纸递给他,“我的医生,您这是怎么啦?”
Strange快速翻阅着,检查了每一份报纸的头版——还好,看来暴乱的事还只是在官方内部流传。他把它们还回去,冲Fletcher女士挤出个饱含歉意的笑,“抱歉,我在找一份很重要的医学会公告,今天所有的新报刊都先拿给我好吗?”
Fletcher女士点点头,“你的脸色可不太好,”她站起来,转身倒了杯茶给Strange,“我就说他们派给你的活儿可太多啦。刚刚院长还说我们会来个新医生,让你指导他,我看干脆把他分给别人,怎么能看你能干就这么压榨你呢……”
“谢谢您,”Strange打断她喋喋不休的抱怨,“我没事的。”

“早上好!医生!”Strange刚走进大厅,就被Loki截住了,他背着手,像个期待糖果的小孩那样笑着,然后,他们四目相对,Loki皱起眉,“欸?你生病了吗?”
Strange摇摇头,“大概昨晚没睡好,熬夜看书来着。”
“真努力呀,”Loki背着手围着他转了个圈,“他们该让你当院长才对。”
他绕到Strange身后,凑在他耳朵边用像蚊子嗡鸣那样小的声音问,“你给John写信了吗?”
“写了。”Strange点点头,几乎不敢侧头看他,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对Loki笑了笑,“昨晚已经寄出去了,别跟个催命鬼似的催促你的医生。”
“遵命!”Loki并住脚跟,冲他行了个滑稽的军礼。
Strange 勉强笑笑,耐心叮嘱他,“我今天要写篇论文,你尽量在病房休息,别乱说话,也别去招惹别的医生和护士小姐,好吗?”
Loki点点头,“遵命长官!”他冲Strange眨了眨眼,踢踏踢踏的跑回病房去了。

该告诉他实情吗?能告诉他实情吗?
Strange在办公桌前坐着叹气,把整张脸都埋进《柳叶刀》里。
Loki现在的精神状况肯定很难消化这种程度的打击,搞不好还会歇斯底里爆发前功尽弃。但不告诉他也不行,这么大的事,不出两天肯定会出现在大英帝国每一份报纸的头版头条上。就算他能把医院的每份报纸都收了去,也不能管住每一个医务人员闲谈的嘴。
Strange把脸埋进手心,懊恼的不住摇头,在这种煎熬的时刻,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提起笔,给John写封信,“亲爱的John”,那一串字母一旦落在纸上,整个世界都会跟着好起来。
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那个总是对他又包容又严厉的人是不是还活在人世上。
昨天可能是他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而他居然违心的没有叫他亲爱的John。
John,我亲爱的朋友,我该向谁祈祷,我该皈依哪个被我怀疑过的神明,才能换你平安?

整个世界都昏昏沉沉的颠倒着,Strange缩在椅子上,像失了灵魂似得呆坐不动。
时钟绕过尖端,又划出小半个圆。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办公室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Strange恍若惊醒般抬起头,“进来。“
Evelyn从门缝里探进头,“Dr. Strange?”她笑了笑,指指走廊另一个方向,“Birling先生和家属来了,正和院长在会客室聊天呢,院长让我请你过去。”
见Strange无精打采的站起身,她又迈进一只脚来,“今天气氛融洽的不得了,他们坐在一块儿,和和气气的吃着茶点水果,只等你和小Birling先生呢。”

Strange转过楼梯转角,正看到一个高个子护工陪着Loki另一边走过来,后者冲他眨眨眼,脚步轻快的超了过去。
Strange正要跟上去,却跟一个猛冲上来的人影撞了个满怀。他后退几步稳住身子,见一个娃娃脸的男生站在他跟前,正一连串的说着“对不起!”
“抱歉抱歉抱歉,”那小伙子的嘴皮努动着,像两片通了电的合页那样迅速开合,“我是新来的实习医生Peter Parker,很抱歉撞到您先生!”
他扫了眼墙上的挂钟,猛地拍了下脑袋,“老天,我得上楼去拜见我的实习老师!您知道Dr.Strange在哪间办公室吗?……”
“喂!”
“……老天,我想我迟到太久了,老师一定会……”
“喂!”Strange打断小伙子喋喋不休的念叨,指了指自己的胸牌,用口型念着“Doctor—Stephen —Strange!”
“哇哦,”叫Parker的小伙子猛地安静下来,两腮鼓得像吞了个拳头。
他咧了下嘴,挤出个怯怯的笑:“抱歉,Strange先生……我是说,Strange医生……不,Strange教授……呃,老师,Strange老师。”

Strange强忍着把他踹下楼梯的冲动,冲他招了招手,“正好,把白大衣拿出来穿好,跟我去做医患沟通。”
他走出两步,又在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里转过身,“站最后边,还有——把嘴巴闭上!”

他们穿过走廊,还没推开会客室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巨响,Strange猛跑进去,只见茶几已经被掀歪了,水果乱七八糟的滚了一地。
Loki抓着水果刀站在一侧,虎视眈眈的看着房间里所有人,瞄见Strange冲进来,他爆发出一阵诡异的冷笑,“你好啊……你做的好事!”
Strange四下扫了一圈,马上搞清了屋内的状况。手背被划出个小口的老Birling搂着个大肚子女人,和院长远远的躲在一边,三个人挤在一起,都一脸惊诧的看着Loki。几张报纸无辜的摊在他们附近的地面上,溅着几滴血,“吉大港暴乱”的大标题似乎还墨迹未干。
“听我说,Loki,”Strange举起双手,立刻用Loki最习惯的示好姿势向他靠过去,“这是个误会,我打算亲自告诉你的。”
“误会?”Laufey在他背后大喊,抢在Loki之前爆发了,“你们在搞什么鬼把戏?谁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Loki看到个报纸就发疯了!”
“你不知道吗?!”Loki尖叫着,胡乱的挥舞着刀子阻止任何人靠近,“这不是你们合起伙来的阴谋吗?!”
“哦,”他咧出夸张的笑容,小幅度的摇着头自言自语,“我明白了……我不会上当的,Watson是假的,Donald是假的,吉大港是假的,今天的报纸也是假的对不对?”
他瞪大眼睛看向众人,双眸里燃烧着癫狂的烈焰,“你们就是要逼疯我吧?我才不上当呢,我清醒着,我清醒的很!”
“你们上啊!”Nickson气急败坏的冲护工们叫喊,“去把刀子夺下来啊!”
“谁都不许去!”Strange高声喊着,离Loki更近了一点。“我发誓,”他看着Loki,泪水像失了控的洪水涌过堤坝。他哽咽着,像是在向Loki倾诉悲苦,“我发誓,Loki,我没说一句假话。他们在一起,你相信我,John和Thor会照看彼此,他们都会平安的!”
“你还敢提他的名字!”Loki猛地冲了上来,一手揪住Strange的上衣,一手握紧水果刀抵着他的脖子,“我不许你提他的名字!”
杂乱的脚步声,许多个迅速包抄上来的身影。Strange匆匆喊着“你们别过来!”又急切的把手覆在Loki手背上,哀哀的看着他,“相惜我,Loki,看着我的衣服,想想我对你的许诺,想想我们说好的话。”
Loki皱起眉,翠绿的眼睛像失去了焦点,他小幅度的摇着头,用迷惑的眼神打量着Strange,“清……清醒和健康……我们……我们四个……都承诺……”
他喃喃的咕哝着,手上的力气渐渐软下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粗壮的身影扑了上来,牢牢的把Loki箍住了,几乎是同一瞬间,Loki激烈的反抗了一下,水果刀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在Strange的身上狠狠划了过去。
鲜血,尖叫,大声呵斥和咒骂的声音……Dr. Strange重重摔在地上,看着视线里Loki挣扎的身影,彻底失去了意识。

TBC.

下一更 @白昼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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